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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保险公司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势”。

多年来，车险、这个涉及亿万车主最刚需的保险产品，却让绝大多数中国保险公司，常年处于亏损状态——除了传统的“三大家”人太平。

要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去年中国私家车保有量是1.37亿辆，数据显示今年前3季度的销量均同比上升，到今年年底中国私家车突破1.5亿辆，只是时间问题。

“最刚需”与“最增长”，中国的保险公司为什么全线亏损？今天又为什么突然“强势”起来？这之间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保监会主席点名“被绑架”

中国保险公司对传统4S店最严厉的表态，来自中国保监会主席项俊波先生。

项此前在中国有“铁面审计长”之称，他曾官至审计署副审计长，力推将审计署升级为与最高法、最高检平行的“审计院”，此后项转任农业银行董事长，将农业银行从“最差的银行”变成“最盈利的银行”。

2011年，项俊波成为新一任中国保监会主席，中国保险业掌门人。中国保监会数据显示，仅2013年，中国保险保费年规模已达1.78万亿人民币，且连年呈上涨趋势。在中国保险界，有一句话是：“保险的一半是财险，财险的一半是车险”。今天，作为占据财产保险超过70%市场份额的汽车保险，项俊波上任后提出了措辞严厉的表态。

今年5月21日，在中国保监会连续3年举办的各省市保险监管“一把手”培训会议上，项对汽车保险和传统4S店发出最严厉的表态：“现在行业对渠道的掌控能力偏弱，议价能力偏低，像车险渠道，几十亿、上百亿资本的保险公司，轻易被几百万资本的4S店绑架，明给暗送，车险手续费成了很多4S店的最大收入来源。”

——这是迄今为止，中国保监会最高监管官员，关于车险发出的最严厉的声音。这被认为中国车险改革的信号。

项此言属实。长期以来，中国的保险公司严重依赖渠道做销售。很少有人能想象得到的是，在2000年中国平安开始自己做电话车险之前，保险公司连车主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没办法，要靠4S店、保险中介、保险代理这些渠道做业务，他们都要求保险公司安装出单机，自己就把业务全做了。”一位中资保险公司高管回忆说，只有车主出险报案了，他们才有机会和车主“亲密接触”。

这是一个现实而无奈的利益格局。

一方面，保险公司要靠4S店获取业务，因为4S店牢牢把控着销售渠道；另一方面，4S店又要严重依靠保险公司推送返修车辆。一个需要销售业务，一个需要修车业务。于是，大家“互相制衡”，心照不宣。几年前，某保险公司在上海地区拓展4S店渠道业务时，只有一个指标：当月保费规模与当月推修车辆是否成正比。

一位保险公司高管这样回忆说：“当时有一家上海大众4S店，我们每个月给他们推修车辆的维修费大概是40万，但他们每个月给我们的保费却只有20万左右。我们最后就三个字：不玩了！”

不再为暴利埋单

你给我保费，我给你推修——这不是个案，几乎所有的中国保险公司都这样“玩”。

传统的4S店，其实根本不在乎保险公司卖保险的返点。“一般也就10个点到15个点，但这并不重要。”南京一家奥迪4S店的总经理说，他们需要的除了送修车辆、还是送修车辆。“你懂哎！南京有5家奥迪4S店，谁能在第一时间获得保险公司的支持，谁就能拿到更多的维修业务。”

竞争既残酷、又现实。在这些传统的4S店中，如果关系“到位”，有的保险公司，甚至可以实现车主一出险，刚向保险公司报案，4S店就“同步”收到了出险车辆推修的“友情提示”。“你懂的！”上述奥迪4S店的总经理微微一笑。

如果单纯从商业模式的角度去分析和判断，这其实无可厚非：作为4S店，我为你“贡献”了保费，你当然应该给我推修车辆。不过，这个看起来“平衡”的天平，其实是失衡的。

失衡表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是保险公司“所失大于所得”。据中国汽车维修行业协会、中国保险行业协会前不久联合发布的“汽车零整比”报告显示：在中国的保险公司，一辆车平均超过70%的保费，都被用于汽车零部件的更换。“汽车零整比”即指：一台车所有的零部件的价格，和这台车新车的价格之比。

那么问题来了：70%的保费去更换零部件，但零部件却“暴利无比”！报告直接披露了其中一些车型的“零整比”系数：比如奔驰的一款车，零整比系数超过1200%，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把这款车，所有的零部件全部更换一遍，所花的钱，可以买这样的车买12辆。

不仅是“豪车贵”。以10万元左右的别克凯越为例，“零整比”系数超过600%，意思是凯越的零部件全部更换一遍，可以买6辆新的，丰田的卡罗拉则可以买4辆……这个“零整比”公开发布后，无疑于将汽车厂家和汽车4S店的盈利模式、暴利模式彻底晒了出来，大白于天下，这引起社会轩然大波：原来在4S店修车，没有最黑，只有更黑。

“这就是保险公司长期在为4S店背黑锅。”保险界著名的学者、中国人保财险执行副总裁王和先生，也在其个人的微博上频频发声，点评了这个报告。不难理解，今天中国的保险公司，除了传统的人太平三家盈利——其实太平洋保险去年的综合成本率已经达到99%，拉响盈亏警报外，其他大约50家从事车险业务的公司，全线亏损！整个行业的综合成本率超过114%——即保险公司每卖100元的车险出去，要支付114元的赔付，全行业的平均利润率，仅为4%。

失衡的另一方面则是：保险公司绝不接受传统4S店这样的暴利，也不可能一直为4S店这样背黑锅埋单。汽车“零整比”报告发布后，引发整个中国汽车后市场的强烈震动。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湖北武汉的不少奥迪4S店，决定联合起来抵制保险公司，声称保险公司在车险领域搞“垄断”，抱团将维修费用上涨；但保险公司这回则迅速予以坚决反击，坚持按照原来商定的价格支付赔偿款，双方一度刀光剑影。最终，湖北省物价局出面对4S店进行了劝诫，要求明码标价、公平竞争。

费改推动渠道之变

“没有永远的暴利。”一家大型中资保险机构的董事长对我这样说。过去保险公司“被绑架”，确实是销售途径严重依赖于渠道，但随着保险公司这10年来的努力，包括像互联网车险销售渠道的迅速崛起，这样的“依赖”在逐步弱化，并减少。

此言不虚。现有数据显示，消费者第一次购买车险，超过90%都是在4S店进行，传统的4S店常常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搞定”了消费者；但还有一个数据是：4S店第二年续保率不到30%——这也就是说，到第二年，有七成的车主不在4S店买车险了。分析这个原因：除了第二年车主有了更多的选择权外，保险公司有了车主信息自己直接做，信息外泄到保险中介等种种因素，均促使4S店的续保率高度流失。

南京市秦淮区解放南路银通公寓的一位雪佛兰科鲁兹车主，就是这样的“流失者”。“我第一年就是在4S店买的车险，七七八八加起来花了7000多，我也不懂，销售顾问全办好了。但第二年通过第三方车险网站，只花了3000多，我的车价10万左右，才知道第一年就是被多余投保了很多不需要的险种。”他说。

从2000年中国平安首创电话车险开始，迄今已14年，为什么中国的保险公司一“忍”传统的4S店这么多年，难道过去就不知道“被绑架”？在这个绑架与反绑架的博弈中，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就是：中国车险历经多年的车险费率化改革，现在已确定将于2015年1月起正式实施。

在中国，车险的费率目前是“非市场化”的——即政府定价的，这显然不适合车险这个以“大数法则”、“风险预测”为主的行业本质。

非市场化的两个具体特征就是：保险公司之间的保费差别并不大，一年几千元的消费，差别可能只有一两百元；车主的风险无法得到保费的回馈，同样开一辆车的车主，根据非市场化的以“新车购置价”为保费定价方式，如果A驾驶行为粗鲁，一踩油门就起飞，两年一大险，小险常年不断，他的保费也无法根据他的风险机制上浮；B三年不出险，年年好车主，实际也优惠不了几百块钱。

“费改后这就完全变了，玩法彻底变了！”一家中资机构保险公司的总精算师说，根据中国保监会现在下发的改革方案，从2015年起，涉及亿万车主的车险保费计算方式，将不在采用“新车购置价”为基础，而是以“基础保费+风险保费”为保费计算的标准。其中，“基础保费”即指一款车车型零部件更换的价格决定；“风险保费”即指这辆车的驾驶风险，包括车的风险、路的风险、车主的驾驶风险的综合因素。

据《每日经济新闻》日前新闻报道，“新的保费计算方式中，基础保费或占整个总保费的30%；风险保费或占整个总保费的70%左右。”换句话说，未来在中国，车险保费将是“一车、一人、一价”，每个人的车险都将与众不同。

改革符合保险业保障的本质，也符合发达保险市场的汽车保险的发展趋势。自大航海时代起，保险就是为风险防范和保障而生。试想，如果保险公司一直亏得一泻千里，那真正出现事故，又如何有钱进行赔偿？所以，保障保险公司合理的利润和健康的盈利结构，是一个现代的、健康的、必须的保险业发展之路；其次，无论在美国还是在英国，无论是Progressive，还是Insurethebox，车险从“按车定价”到“按人定价”，都已经被证明是科学的、可行的、成熟的。

“这样的费改，将意味着传统的车险销售渠道，将全部被冲击，无一幸免。”一家保险公司创新事业部的负责人这样说，传统的保费计算方式，大家以新车价格算保费，无论4S店、还是代理中介、看看价格、查查理赔，基本上都能玩一玩；但新的保费计算方式，一靠数据库车型零部件价格，二靠收集车主风险行为建模型并预测，“传统的车险销售渠道全部没戏，因为你连价格都算不出来，你还怎么卖？”他说。

行业或更健康

仅仅是保费计算方式之“变”，很显然是不够的。

中国的保险公司深知：传统的4S店，不是“单兵作战”，他们的背后是以“汽车厂家”为整个商业逻辑和盈利模式为主的利益共同体。“开一家4S店光投资就要好几千万，厂家用品牌授权保证其利益链条，这样的商业模式，汽车零部件怎么可能说降价就降价呢？”北京一家财经媒体的汽车记者这样对我说。

诚然，4S店豪华的展厅、精致的服务、庞大的体系、巨大的开支……这一系列的光鲜亮丽，都是需要消费者“埋单”的。在今天卖车不赚钱，修车才赚钱的时刻，想要把汽车4S店维修暴利降下来，几乎很难。

“我们早有准备。”中国保监会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这样说。早在今年那个著名的汽车“零整比”报告发布前，中国汽车保险行业协会，中国维修行业协会就已悄悄展开一个调研，调研的主题只有一个：如何在中国建立一个新的维修格局和体系？这个“新的”，说得更残酷一点就是——区别于4S店的。

中国保监会管理层高度重视这次调研。“调研几乎把全世界所有汽车大国的汽车后市场、汽车维修保养市场都研究了个遍，并实地走访，既要符合保险业国际发展趋势，更要结合中国本土汽车消费情况。”这位官员这样说。

最终，这个新的维修格局和体系被认为：欧洲专业化的维修体系，更适合中国的情况。定了调，接下来一个中国的、新的汽车维修格局和体系如何建立，被提上实际行动和进程——

10月10日，由中国保险行业协会、中国维修行业协会联合发起主办的“变革、战略、发展——构建中国汽车维修业新格局研讨会”在北京举行；

10月12日，中国保监会联合国家发改委、交通部、公安部、国家质检总局、国家工商总局等十部委，联合以文件的形式，正式下发《关于促进汽车维修业转型升级、提升服务质量的指导意见》；

在这个《意见》中，首次明确提出“鼓励发展事故汽车、变速器、尾气后处理装置、轮胎、玻璃维修等技术有特长、服务有特色、创造附加值高的专项维修企业，完善汽车安全状况检查、维护等服务内容，不断满足市场多样化、个性化需求。”

很显然，“专项维修企业”就是非4S店的维修企业。中国的保险公司已经为费率化改革后的汽车维修，做了一系列的布局。但更值得一提的是：这样的改革，不仅能从渠道本身，直接反绑架传统的汽车4S店维修暴利，最大可能让汽车零部件的价格趋于合理和科学，更能直接促进改变整个汽车后市场的修车模式变革。

一家排名在5-8位的中资保险公司高管这样对我说：“保险是商业行为，不应该，也不可能做更多的政府干预，回归市场是本质。保险公司未来也不可能就彻底抛弃4S店，但一定会给消费者提供另一个选择：我告诉你你出险了可以去4S店修，但如果你去4S店修，你下一年度的保费可能会上浮；你也可以选择去经过保险公司认证的放心汽修修，这样就不会上浮。”

羊毛出在羊身上。通过商业行为的调节，还选择权于消费者，这也是此轮车险费率改革的应有之义。如果你觉得此次改革仅仅是开个会、发个《意见》，那你就错了。至少我能看到的，是整个中国保险公司一轮又一轮的实质性的具体行动。

《意见》发布不到5个工作日，更细致的行动浮出水面：这个“非4S店的维修新体系”将从3个方面入手操作：原厂品质配件，将得到中国保险公司的认可，未来很可能大量的修车是用品牌件替代原厂件；对非4S店的企业进行统一的放心汽修认证，中汽协中保协很可能将认证放心的汽修企业；建立统一的维修编码，未来可能会建议一套中国的、非4S店体系的一套可追溯的编码体系。

面对中国保险公司的反绑架行动，更多聪明的汽车厂家已经开始实质性的对应：比如奔驰就已率先宣布降低在华4S店的保养价格。相信未来更多的汽车厂家必然会跟进，因为他们深知：决定汽车维修的阀门和开关，并不在他们手里，而是在中国的保险公司手里。

更多的中国车主，也即将引来全新的汽车保险体验。驾驶行为好的车主，应该得到优待和奖励，保费应该更便宜；驾驶行为不好的车主，也应该回到安全驾驶的行列中来——过去说“好好开车”是基于道德层面，现在则是实实在在的保费上下浮。在我们、也是中国唯一的UBI（基于驾驶行为的汽车保险）车险项目——车宝官网上，截至今天下午17：37，最新的车宝预约车主是：579165名，已经有57万的中国车主，通过我们，投票选择加入做一名好车主的行列。

未来，车宝会累积这些车主的驾驶行为，以及他们在参与公共交通时的人生态度。这些行为和态度，将被越来越多的中外保险公司认可，对这些好车主最直接的反馈，那就是他们的保费会被降到最大程度的优惠范围。毕竟，安全开车，不仅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在对整个社会负责。

这样的观念，正得到越来越多的车主认可。一位车宝用户在车宝网站社区是这样跟帖的：“有了车宝，大家安全开车，争取明年保费打对折~”

未来，已来。

帅勇，车险无忧、车宝保险董事长、总裁、首席执行官。个人邮箱：shuaiyong@chexianre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