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燃烧的岛群”第781篇原创文章，作者：群主飞龙

全文共5345字，配图11幅，阅读需要15分钟，2022年3月20日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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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6年年初，葡萄牙人费南多·德·麦哲伦（Fernando de Magallanes，1480-1521，曾作为下级军官参加了阿尔梅达的远征舰队，于1505-1512年前往印度参加殖民行动）向国王曼努埃尔一世提出了一个略显卑微的加薪请求——每月增加一个半银币，同时提出了绕过南美大陆，寻找盛产香料的群岛——摩鹿加群岛的远航计划。麦哲伦认为，现有需要绕过非洲好望角、穿越印度洋、绕过印度次大陆、穿过马六甲海峡的路线实在太过遥远，摩鹿加群岛必定在离美洲西海岸不远的大南海中，既然那里距离印度和锡兰非常遥远，那就不可能离美洲很远。

图1. 首个提议并实践环球航行的葡萄牙航海家斐迪南·麦哲伦（1480-1521）

但是，葡萄牙王国已经不愿意继续进行风险极高的探险，由于当时葡萄牙人已经占领马六甲，打通前往香料群岛的航路，加之1494年的托尔德西拉斯条约对葡萄牙王国也起到了约束的作用——西行势必要侵入西班牙王国的势力范围。基于诸多原因，曼努埃尔一世拒绝了麦哲伦的请求。于是，环球航行的伟绩与荣誉终于与葡萄牙失之交臂，失望的葡萄牙军官转向了祖国的竞争对手——西班牙——一如1492年前的另一名航海家克里斯托佛·哥伦布。

图2. 麦哲伦的环球旅行，此时距离葡萄牙人发现新航路仅仅过了20年

环球航行的思想来源于麦哲伦长年的海外服役生涯，当他在印度时，了解到香料群岛东面还是一片大海，他的朋友、占星学家法力罗计算出香料群岛的地理位置。麦哲伦由此猜测大海以东就是美洲，也就是哥伦布发现的那片陌生大陆，麦哲伦坚信地球是圆的，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有了做环球航行的打算。

1509年，麦哲伦参加了第乌海战，并在战斗中受伤。

1512年，麦哲伦离开印度回国。但他的船在途中触礁，被困在一个孤岛上。1513年，麦哲伦和他的同伴们等了很长时间才得到援救，由于这一期间的表现出色，他被升任为船长，并在葡萄牙非洲军里服役，直到1515年才返回葡萄牙，然后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出。

1518年3月22日，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接见了麦哲伦，麦哲伦再次提出了航海的请求，并献给国王一个自制的精致地球仪，查理五世接受了麦哲伦的礼物，也接受了他的环球航行计划——跟25年前支持哥伦布相比，此时的西班牙已经从美洲贸易中尝到甜头，支援麦哲伦的计划不再显得那么捉襟见肘。

图3. 在众多描绘麦哲伦远航的画作中，这幅远去的画作最符合他们出发时期的场景

1519年，在查理五世的指令和赞助下，麦哲伦组织了一支由五艘船组成的船队，以大型卡拉维尔帆船“特里尼达”号为旗舰，另外还有四艘卡拉克型帆船“圣安东尼奥”号（船长为胡安·德·埃尔卡诺，这条船也是船队里最大的一条）、“康塞普逊”号（船长为加斯帕尔·凯塞达）、“维多利亚”号（船长为路易斯·德·缅多萨）和“圣地亚哥”号（船厂为若奥·谢兰），随行船员265人，每条船都配备了火枪大炮，每个人都带着尖刀短剑，船上满载着各种商品，准备出航。

图4. 今天的西班牙塞维利亚港，也是1519年8月麦哲伦启程的港口

8月10日，麦哲伦率领船队从西班牙塞维利亚港出发了，他们沿着瓜达尔基维尔河到达入海口的海港桑卢卡尔-德巴拉梅达，在那停留超过五周。最终，在9月20日开始驶向茫茫大洋，启动了伟大的环球航行。

得知他们出航的消息后，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一世下令一支葡萄牙舰队出发追击，但是探险家逃避了他们。经停加那利群岛之后，麦哲伦抵达佛得角，在那里设置航线为巴西的圣奥古斯丁。

11月27日，远征队越过赤道。经过70天的海上航行，他们于11月29日到达巴西海岸。由于巴西属于葡萄牙的势力范围，他们不得不刻意避开葡萄牙人，于12月13日抵达今巴西里约热内卢附近，重新补给。

次年1月10日，船队来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海湾。船员们以为到了美洲的尽头，但经过实地调查，发现那只是一条大河——拉普拉塔河的河口。420年后的1939年，德国袖珍战列舰“斯佩伯爵”号在这里自沉。

3月31日，南美进入隆冬季节，麦哲伦率船队驶入圣胡利安港（在今阿根廷圣克鲁斯省）准备过冬。

图5. 麦哲伦远航过程中处理叛乱分子时的场景

4月7日，由于天气寒冻，粮食短缺，船员情绪十分颓丧。船员内部发生叛乱，三个船长联合反对麦哲伦，麦哲伦派人假意去送一封同意谈判的信，趁机杀了一些叛乱者。但是大部分的人，包括最终完成了环球航行的船长胡安·埃尔卡诺，得到了原谅。据说被杀的那些人惨遭英式车裂，并被穿刺在海岸，多年后，他们的尸骨被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发现。

客观的说，麦哲伦铁腕解决这次叛乱实属无奈之举，船员们在远航产生心理上的畏惧和退缩，在那个充满未知数的航海时代时有发生，或许正因为这次处置及时，才保障了在未来两年内没有再发生类似规模的叛乱。

5月22日，船队中的“圣地亚哥”号沉没，船员获救。不久，麦哲伦在圣胡利安港发现了大量的海鸟、鱼类还有淡水，饮食问题终于得到解决。麦哲伦还发现附近的原住民，这些人体格高大，身披兽皮；他们的鞋子也很特别，他们把湿润的兽皮套在脚上，上至膝盖。雨雪天就在外面再套一双大皮靴。麦哲伦把他们称为“大脚人”，并诱骗了两个“大脚人”，戴上脚镣手铐关在船舱里，作为献给西班牙国王的礼物。

1520年8月底，剩下的4条船驶出圣胡利安港，沿大西洋海岸继续南航，准备寻找通往“南海”的海峡。经过三天的航行，船员们在南纬52度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海湾，麦哲伦派两艘船前去探察，当夜，船队遇到了一场风暴，狂飙呼啸，巨浪滔天，派往的船只随时都会有撞上悬崖峭壁和沉没的危险，如此紧急情况，竟持续了两天。

图6. 麦哲伦船队发现麦哲伦海峡

10月21日，他们找到了一条通往“南海”的峡道，即后人所称的麦哲伦海峡。麦哲伦率领船队沿着海峡航行，看到两岸的土著燃烧篝火，白日蓝烟缕缕，夜晚一片通明，好像专门安排的仪仗队。因为麦哲伦在夜里见到陆地上的火光点点，便把海峡南岸的这块陆地命名为“火地”，这就是如今的火地岛。

11月，就在船队四处寻找小岛或陆地时，装载粮食最多的“圣安东尼奥”号逃走并自行返回了西班牙——还剩下三条船。

1520年11月27日，经过20多天艰苦迂回的航行，船队终于到达海峡的西口，走出了麦哲伦海峡，眼前顿时呈现出一片风平浪静、浩瀚无际的“南海”。

图7. 麦哲伦船队穿越蜿蜒曲折的麦哲伦海峡，在这里行船需要高超的技术和耐心

在此后，麦哲伦船队义无反顾地继续往西，历经100多天的航行，一直没有遭遇到狂风大浪，麦哲伦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他给这片庞大的“南海”起了个吉祥的名字——“太平洋”。然而，麦哲伦船队正在穿越的，是地球上最荒凉的一段海域，这里的岛屿极其稀少，也没有人迹。在这里，船队看不见陆地，遇不到岛屿，他们在完全未知的海域里航行，食品成为最关键的难题。

在这100多天里，没有任何新鲜食物的补充，只有面包干充饥，后来连面包干也吃完了，只能吃点生了虫的面包干碎屑，这种食物散发出像老鼠尿一样的臭气。船舱里的淡水也越来越浅，最后只能喝带有臭味的混浊黄水。为了活命，盖在船桁上的牛皮也被充作食物，由于日晒雨淋，牛皮硬得像石头一样，要放在海水里浸泡四五天，再放在炭火上烤好久才能食用。有时，他们还吃木头的锯末粉。

图8. 欧洲人的白帆船队来临

1521年1月24日，经过圣保罗岛；2月4日，经过提布龙岛；3月6日，船队终于到达三个有居民的海岛，此时他们已经穿越了荒凉的南太平洋，抵达中太平洋的马里亚纳群岛，这些小岛正是群岛中的一些岛屿。

岛上的土著人皮肤黝黑，身材高大，他们赤身露体，戴着棕榈叶编成的帽子。热心的岛民们给他们送来了粮食、水果和蔬菜。在惊奇之余，船员们对居民们的热情，无不感到由衷的感激。

土著们从未见到过如此壮观的船队，对船上的任何东西都表现出新奇感，或许是当地没有私有财产的概念，他们从船上搬走了一些自己喜欢的物品，船员们发觉后大声叫嚷起来，把他们当做强盗，还把这个岛屿改名为“强盗岛”。当这些岛民偷走系在船尾的一只救生小艇后，麦哲伦带领一队武装人员登上海岸，开枪打死了7个土著人，放火烧毁了几十间茅屋和几十条小船。

图9. 欧式大帆船上的水手分工，从装备上来说，显然高级许多

3月16日，船队离开马里亚纳群岛继续西行，来到现今的菲律宾群岛，并在苏禄群岛登陆。此时，麦哲伦和他的同伴们终于完成首次横渡太平洋的壮举，证实了美洲与亚洲之间存在着一片辽阔的水域，这个水域要比大西洋宽阔得多。哥伦布首次横渡大西洋只用了两个月零几天的时间，而麦哲伦在天气晴和、一路顺风的情况下，横渡太平洋却用了一百多天。

图10. 西方航海家的画作，这里的着装更接近后世的航海家

麦哲伦首次横渡太平洋，在地理学和航海史上产生了一场革命。证明地球表面大部分地区不是陆地，而是海洋，世界各地的海洋不是相互隔离的，而是一个统一的完整水域。这样为后人的航海事业起到了开路先锋的作用。

麦哲伦跨越太平洋航行的深远影响有以下几点：

第一，这是环球航行中最关键、最重要、最艰难的一段，此前和此后的探航各段在各方面都不如这一段。比如，从拉普拉塔河到钻出麦哲伦海峡的那段，虽也重要并有重大的地理发现，但它是沿岸航行探险，探险性和危险性都大不如横渡太平洋。到达菲律宾后的航行，已处在文明人类多次反复航行过的水域，风险性就更低了。因此它构成环球航行中最关键的一环，没有横渡太平洋的成功也就没有环球航行的成功。

第二，这是有史以来最漫长的跨洋远洋航行，比哥伦布西渡大西洋、达·伽马斜渡印度洋都远得多，前苏联史家估算他们在三个多月百余天里至少航行了1.7万多公里才横渡了太平洋到达亚洲菲律宾群岛的边沿。这就把人类的跨洋远航能力推上了一个新台阶，使人们坚信凭藉木帆船也能横渡世界上任何大洋（只要不封冻），包括最大的太平洋。

第三，发现了太平洋上的许多岛屿，发现了大小麦哲伦星云和南十字座，特别是初步确定了太平洋大概有多大和多宽，填补了世界地图和地球仪上这一片的许多空白，使其完善充实了一大步。完全证实了海包陆的假设、海洋相通的推测，这预示着任何陆地只要不封冻便可驾船前往。

第四，菲律宾在已经面临着从西南方来的葡萄牙的威胁的情况下，从此又面临着西班牙从东面来的更大的威胁，陷于腹背受敌的态势，最终沦为西班牙的殖民地。

第五，从美洲到亚洲的跨太平洋新航路的开辟，与葡萄牙人开辟的欧印新航路、印度与东南亚之间原有的航路衔接起来，形成了全球航路。这就显示了到亚洲东方来，既可走葡萄牙的印度洋新航路，也可走西班牙的太平洋新航路。从而大大促进了全球范围内的经济、贸易、物质、文化、人员的交流，大大拓展了海上丝绸之路。

图11. 环球第一人麦哲伦

尤其要指出的是，这条新航路对中日朝琉球等东亚国家特别重要。中国很早就与菲律宾等国有海上贸易联系，郑和下西洋时就多次去过菲律宾。之后一直保持海上交通与联系。这条新航路与中国人开拓的海上丝绸之路在离中国近距离航段上衔接起来并拓展开了。为中国与东南亚、美洲，乃至欧洲的交往交流铺下了道路。之后，美洲的一些农作物，比如番茄、烟草、可可等就先从美洲经太平洋传入亚洲、中国。后来美洲的廉价白银也经此新航路大量流入中国和东南亚、东亚国家。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漆器、传统商品等也走这条路远销东南亚、美洲乃至欧洲。

第六，麦哲伦船队横渡太平洋期间还记载了太平洋一些岛屿岛民的情况，给我们今天留下了珍贵的民族学和人类学资料。

麦哲伦抵达菲律宾，距离他曾经涉足过的南亚和印度已知海域非常接近，距离摘得首位完成环球航行者的桂冠仅有咫尺之遥也，然而，命运显然给麦哲伦安排了一段完全不同的故事！

-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